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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听涛话谜》序
来源:新浪博客 作者:赵首成  时间: 2019/12/4 20:10:00

王东雄先生的第一部大著《听涛话谜》业经杀青,即将付诸手民,这在有幸先获拜读的我,不能不油然而生歆羡之心,也理当一申庆贺之忱。

东雄世居晋江之安海古镇、安平桥畔,打小沿着五里长桥一路玩耍,听着阵阵鸿江涛声长大,故而网名“鸿江涛”,自号“听涛阁主人”。在这片风景独好、胜境无边的谜学宝地上,“泉南佛国,人文拔萃;闽上尧天,谜帜高张”(拙联贺晋江举办大型谜会),近百年来先后诞生过谢云声、周亚泌、邱春木、许祯祥、伍耿怀等著名谜家。东雄自青年就学时起,即受到正宗谜艺的濡染、熏陶,加之勤学敏思、博学笃志,积淀渐厚、腹笥渐丰,于猜、于制、于评、于文,于事,皆有臻造诣,有所建树。又于吟风弄月、诗词儒雅之道,才华横溢,每见高妙,越发“恢万里而无阂,通亿载而为津”,“倾群言之沥液,漱六艺之芳润”(陆机《文赋》)。

综观东雄制谜,在底面准确扣合的基础上,无论别解会意 ,还是析字离合,颇多出奇制胜,令人叫绝之作。此处仅举数例,以见吾言之不河汉:

面巧撷成句,底别解会意者,如“一抔留古墓,西湖烟水到今香”,打四字成语“飞短流长”;“七擒妙策制蛮王”,打体育赛事简称连报道语“智运会获胜”(卷帘格,读作“胜获会运智”)。前谜以古人题岳鄂王联半比,后谜以《三国演义》赞诸葛亮诗一句,分别扣出“事主”正面的“飞”与对面的“获”:“飞”命纵“短”矣,其芳名却似西湖烟水“流”且“长”久;战“胜”于蛮王“获”兮,乃因孔明之“会运智”谋,算无遗策乎!由此可知,有“人”有“事”,“人”“事”俱全,并尽量拈取为人所熟知的现成诗词文句作面,合理别解布底,发抒内涵外延,始能直捣黄龙(主旨),成为一则思想性、艺术性双佳的作品。

运用析字离合者,如“东征西讨艰险事,朔寒出塞冷更侵”,打三字新词“限塑令”;“花开花落,无意造化弄人;云舒云卷,从来清心随性”,打四字成语“芸芸众生”。前谜采“艰险”二字东西部位,与“寒”出“塞冷”之馀部,加上明企的“朔”字,组合成底词“限塑令”。后谜之面句可截取二“艹”、二“云”,以及“人”、“从”,再增以“性”字“清”除“心(忄)”之“生”,谜底“芸芸众生”遂一跃而出。此二作,谜面当系自撰,然亦有所本:前者有大量古代边塞军旅诗,像陈琳的《饮马长城窟行》、蔡琰的《胡笳十八拍》、鲍照的《代出自蓟北门行》、徐陵的《关山月》、王褒的《渡河北》、高适的《燕歌行》等可资参照;后者则摹绘自明?洪应明《菜根谭》:“宠辱不惊,看庭前花开花落;去留无意,望天上云卷云舒”。然而,对于离合谜来说,前人成句的“意”与“境”可仿而得之,但字句锤炼之功终不可废,所以精雕细凿、铺锦列绣,仍是必具的自家功夫,或说是自撰面的当行本色。此诚似王荆公《示德逢》诗中所吟:“深藏组丽三千牍,静占宽闲五百弓”,离合谜作者的学识积累、襟怀气度,均不可或缺。

从上举东雄这两类制作起来得心应手、两肋生风,脍炙人口、屡获奖掖的优异谜作之背后,似乎让我们既看到了制谜“出新意于法度之中,寄妙理于豪放之外”(苏轼《书吴道子画后》)的妙处,复察觉到了灯谜创作主流的体现和精英意识的凸显。尤其是离合谜,东雄曾有三则作品于2015年度、2016年度、2017年度连续上榜中华灯谜学术委员会“金虎奖”评选出的“十佳”。其中获得“最佳”称号的一则,我不说,读者也猜得到,无疑便是“芸芸众生”。

在谜评和谜文的创作方面,东雄也有独到的心得。限于篇幅,兹各举一篇来“奇文共欣赏,疑义相与析”:

晋江陈盛强先生有一谜“雾里朦胧解箨声”,打安全生产常用语“烟花爆竹”。此谜在技法上本属截节分扣,“雾里”扣“烟”,“朦胧”扣“花”,“解箨声”扣“爆竹”。赏析者起手没有纠缠于释谜,却援引了唐代元稹、宋代陆游描绘竹笋脱壳带声的诗句,以佐证“解箨声”之美妙;谜作与诗句一样,“将这种春天才有的天籁之音留在字里行间,缠绵千年”。接着说:谜作者凭此诗意自撰布面,已唤起了读者千种联想,“他偏意犹未尽,旋又以‘雾里朦胧’渲染春情,怎能不让读者徜徉于如此春色流连忘返呢?朦胧是美,朦胧是一种浮动的若隐若现的意境,这是作诗所追求的,更是制谜所讲究的”。在升华到诗谜交融的美学意味上后,话锋一转,又引向谜学的特质,也即谜的“二层义”:“面句的美妙春光仅是谜作者笼罩于面的第一层面纱,其第二层面纱还在于谜上之功也。诚如刘勰《文心雕龙》中所言:‘谜者,回互其词,使昏迷也。’此谜运拢意别解之法制得,以‘雾’扣‘烟’,‘朦胧’解为眼‘花’,‘解箨声’作竹子爆开解而扣‘爆竹’,由此谜底呼之即出。”写谜评者,一般写到这里便可以戛然而止了,但赏析者犹精骛八极、心游万仞,进一步地点出了此谜“虽字字有脉络,针缕之密,巧夺天工??????遗憾的是这种‘雾里朦胧’之美并不适合群众展猜。然这种耐人寻味、妙手偶得之作不正是我们所要推崇的吗?”这就巧妙而辩证地一语道破了谜作审美价值与使用价值之间的抵牾、矛盾之处:鱼与熊掌不可得兼,“雅俗共赏”何其难也!欲深入探讨并完美解决这个大问题,那就不是区区几百字的“一谜一评”能够胜任愉快的了——也因此证明此篇赏析短文,非但已经圆满完成了她的使命,而且做到了“言虽尽而意未绝”,给读者留下了无限遐想和谏果回甘,非“佳评”而何?

东雄为文,形式自由,不拘体裁,语言平易近人,颇多创见,不乏“我手写我心”之什。如近期应征命题写成近万字的文论《但开风气不为师——百川先生谜学初探》,除了“导言”“结语”外,乃用“郑百川先生的谜历综述”、“从郑百川先生的灯谜作品来品味其创作风格”、“‘高、博、纯’的灯谜艺术观”三整章的篇幅,来抒发自己对百川先生的高山仰止之情。其中尤以“‘手法多变’的百科谜作”与“‘雅、精、巧、新’的字谜”二节,通过列举各种手法的代表性谜作,进行作品风格上的甄别归类、条分缕析,浓墨复重彩,翔实而独到。又提炼出百川“高雅”+“广博”+“精纯”的灯谜艺术观,并以“在创作标准上要求取法乎上”,“在拓宽谜路上要求推陈出新”具体释“高”;“在创作手法上主张博采众长”,“在门户之见上主张转益多师”具体释“博”;“在基础观点上坚持正本清源”,“在根除弊病上坚持扶正去邪”具体释“纯”,言之凿凿,确可信据,堪称“塗无远而不弥,理无微而弗纶”,“被金石而德广,流管絃而日新”(引陆平原语);百川先生以此艺术观引领谜坛风骚数十年,不愧“一代灯谜大师”之誉,所以这一章最为令人击节称赏。

《听涛话谜》稿本有35万字之夥,统阑为三大部分。一曰“涛声依旧”,载入作者自20022018年所发表的文字谜、画谜、专题谜等各类谜作,计有五千馀则;二曰“鸿踪片羽”,采录作者精心所撰谜评短章,鉴赏评析友人及自家谜作约略百篇——小名分别叫做“听涛赏谜”与“自圆其说”。三曰“江畔采风”,收有作者谜事活动建言、谜艺探讨文章8篇者,谓之“好风相从”;报道、纪实、杂谭、札记等11篇者,谓之“灯下随笔”。作者历年相聚谜友、参与谜赛,有感而发、因情而抒,多有酬和步韵之诗词联语,由此也汇成一篇,谓之“酬唱追缅”。

本书又置附录二项:“师友评点”,系听从笔者之建议,将原先杂糅在一起的友人品评东雄谜作之文字119篇摘出,列入“附录”,庶免掠美之嫌,此其一;“我的谜历”近于“作者谜事年表”,但较之一般的谜人年表,却更加搜罗宏富,细大不捐。又,东雄之子凯航,黄口总角时,即能外出参加校园谜赛,且成绩斐然,此诚王家之千里驹也!今虽已值舞勺之年,全力注于学业,然亦当记载之、鼓励之,故录其谜赛随笔两章,此其二。

值得一提的是,东雄雅善吟咏,素喜填词,其作按节而歌,颇有白石、玉田之风致。此书将成,特为填《临江仙》《蝶恋花》《满庭芳》三阕,分别缀于“涛声依旧”“鸿踪片羽”“江畔采风”这“三部曲”之前,好似书端拈来一曲杨升庵《临江仙?滚滚长江东逝水》,引出三国纷争,揭橥一才要旨,故置诸芸芸谜家个集中,不啻使人发聋振聩,耳目一新。

是为序。

己亥年蒹葭月匆草于鹏城沐云斋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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